院内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。
我放下手中扫帚,探头往外望去。
大妃坐在几前喝着热茶,她面前站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少年。
少年身型单薄,扎着马步,头上顶着一摞瓷碗,脚边还有一地瓷碗碎片。
北莫重武,你的出生相比其他王子已经是低了一等,如今养在本妃名下,倒是不必再忧心出生。
大妃悠哉地为指甲染着色,语气漫不经心。
只是,你若是武艺不精,得不到大王青睐,那本妃自是也不会再庇佑你。
你可明白?
大妃笑着抬头,余光不经意扫过面前双臂颤抖的少年。
是,母妃,儿子明白。
我看着眼前小脸冻得发红的少年,目光留恋。
这是公主的遗孤,他的眉眼与当年的公主有五分相似。
尤记得公主走时,这孩子还未满月。
纳兰夫人少时骑马从马背上摔下,落了不易有孕的病根。
公主走后,这孩子便被养在了纳兰夫人名下,纳兰夫人也顺理成章成为新的大妃。
双手忍不住发颤,扫帚掉落在地。
谁在那里?
大妃话音刚落,几个婢女就将我拉了出来。
我跪在大妃脚边,声音颤抖着说:奴婢良微,拜见大妃。
头顶静默许久,才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。
从前怎么没见过你,新来的?
我声音恭敬:回大妃,奴婢从前是在掖庭做活的,掌事嬷嬷见奴婢还算伶俐,便让奴婢来了衔清殿伺候。
听你这口音,倒是不像北莫人?
奴婢幼时与家中走失,多番辗转下来了北莫。
大妃的笑声自头顶传来,她语气随意:良微是吧,那你可知道偷听主子说话是什么罪?
大妃恕罪,奴婢并非有意偷听大妃训话,只是……我忙将头磕到地上,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宫女,脊背微微颤抖。
只是什么?
大妃的语气加重了几分。
我身体再次抖动一下,鼓起勇气抬头,将目光投向几上的蔻丹。
只是奴婢见大妃所用的蔻丹像是极易褪色,与奴婢家世代祖传下来的蔻丹秘方似是略有不同。
哦?
你说来听听,有何不同之处?
大妃像是起了些兴趣,饶有兴趣地看我。
我露出一个怯懦的笑,娓娓道来。
大妃有所不知,寻常凤仙花花瓣捣碎来做蔻丹,不仅难以涂匀,且极易褪色,但奴婢家中是祖传做胭脂蔻丹的,奴婢未与家中走散时就常见阿娘做蔻丹。
说着,我目光锁定在几上的蔻丹上:若是往这凤仙花中加入瓜萎粉、杏仁粉与蜂蜜,再加上奴婢祖传的涂抹手法,涂在指甲上的蔻丹不仅受色均匀,还可保半月不掉色。
听我这番话,大妃眼睛亮了亮,朝身边的寒梅招了招手。
去给她准备。
接着又对我道:你若是真能做出来,本妃定然重重有赏。
我惶恐地伏地谢恩,然后低头跟在寒梅身后离开。
走时我余光悄悄看了眼依旧扎着马步的少年。
却也只能是看一眼。